作者：燕小燕

天气刚刚转暖的时候，有不知是燕子还是麻雀的鸟儿住进了家里给空调预备的孔洞里，因为空调一直没有安装，所以孔洞位置的壁纸亦未打开，每天早上，明媚的阳光洒满半床，然后就有阳光透进那个洞，隔着壁纸就会看见一个亮亮的、如同满月一样的光圈，在那光圈里鸟儿搔首弄姿的样子映在壁纸上，就跟看皮影戏一样，很好玩！开始鸟儿一直比较安静的与我和平共处，除了偶尔会发出唧唧啾啾的声音。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它隔一阵就会用嘴去啄那层壁纸，发出咚咚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敲打皮鼓，大有啄穿壁纸飞入卧室拉一床鸟屎的架势。频繁的啄击声让喜欢安静的我着实有点不耐其烦，儿子朝着那个洞的方向叫喊、跳跃、用力做出挥舞驱赶的动作，奈何鸟儿隔着壁纸，瞧不见他的抓狂，或充耳不闻，竟不予理睬，依然我行我素！愤怒之余打开窗户瞧瞧，发现那个洞居然可以从外面伸臂堵上，正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付诸行动时，却隐隐听见有幼鸟在窝里唧唧呢喃，幼鸟细微的啾啾声让我的心瞬间柔软了，我不再想着赶它们走了，因为不忍心让它们在烈日和风雨中流离失所，有时还会在阳台的外窗沿撒上一把谷粒，以备它们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充饥。

此情此景让我忆起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生活的时候，那时连着好几年的春天都会有燕子来外婆家老屋的房梁上筑巢，刚来时是两只大燕子，每天啁啁啾啾，进进出出忙着修补巢窠，飞着飞着燕子就变成了一窝，然后燕子家族就变得吵闹欢快起来，大燕子每天往返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燕子一身光亮的羽毛泛着青黑色的金属光泽，越发衬托的腹部白羽干净分明，它们飞行敏捷而迅速，时而一飞冲天，远远地翱翔悠游，时而又在低空盘旋。每当看到燕子在院内低低徘徊的时候，外婆就会说天可能要下雨了。外婆还说燕子是吉祥的鸟儿，不但招财纳福，而且只有主人淳厚善良、家宅安宁，它才会来家里筑巢。所以外婆经常会嘱咐家人在拿取农具的时候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也不允许小孩子在屋内拿着棍棒奔跑喊叫，以免惊扰燕子孵窝，就连家里调皮的小花猫多瞄两眼房梁都会遭到外婆的呵斥。我常常会坐在老屋的门槛上静静地看着燕子一家，每当大燕子衔着食物归来，幼鸟们的小脑袋就一齐扎在窝边，张着鹅黄色的小嘴喳喳不停，都想最先引起父母的注意。我一直很佩服燕子的聪明，也很好奇，大燕子每次只能衔回一点儿食物，好几只小宝贝要分多次投食，那么它又是如何分辨出哪一只是已经喂过了的呢？是不是就像人类的双胞胎，如同复制粘贴的模样，旁人是怎么也分不出大小，而父母却总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天气晴和的时候，家里大人们外出下地，小孩子结伴嬉戏，燕子们早早飞出去觅食，下雨的时候家人们在炕头闲坐，燕子一家挤在梁间的窝里喁喁细语，时光安静美好。大燕子展开羽翼呵护喂养幼鸟，然后带它们学习飞翔、觅食、生存， “晴耕雨读”、不忧不惧，它们是相亲相爱、勤劳温和的一家人，这也像极了我那同在屋檐下的家人。后来记不清是哪一年的春天，燕子又一次翩翩来临，美丽优雅的身影掠出掠进，你衔一根草回来，它啄一口泥回来，安静且忙碌。但是在一个下雨的黄昏，却只有一只燕子回来了，而且站在院内的电线上久久不肯进屋。天色越来越暗，雨丝也越来越密，外婆出去张望了好几次，甚至把半掩的房门开大，但是燕子丝毫没有进屋的意思，昏暗的天色中，它像五线谱上一个黑色的音符，沉默而又孤独。那一年的春天，燕子不知所踪，后来才知道，燕子也是一种长情且忠贞的鸟儿，也许它是去找寻失踪的伴侣去了。

近年来，随着水质保护趋于良好、绿化面积逐步加大，生态环境日益好转，更多的鸟儿走进我们的身旁，上下班的途中麻雀在就在脚边蹦来蹦去，几乎快被踩在脚下，也不会惊飞，小区旁的法桐树上就有一个大大的鸟窝，成天喳喳喳的吵成一团。千河两岸的湿地更是吸引来朱鹮、绿头鸭、白鹭等等不下百十种水鸟、禽类来此繁衍生息，碧水长天，万鸟翔集，形成了一幅美丽的自然生态画卷，然而旧时与人最为亲近的燕子却很少看见了。

如今，外婆已经作古多年，舅父一家也搬去了城里。城市水泥丛林里偶尔也会看见燕子的身影，但是它们怎么也飞不进紧闭的防盗门窗，即便偶尔闯进去，又有谁会接纳它们在室内筑巢生息呢？燕子的家在辽阔的乡野，在那充满泥土芬芳和烟火气息的茅屋瓦房里。不管我们漂泊多远，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依旧是炊烟袅袅，燕子依依。